我爸戒烟记

那年爸妈从老家

来帮我们带孩子

我妈告诉我：

“你爸为了孩子

来之前下狠心戒烟

每天难受极了

在田垄上走来走去

跟丢了魂似的”

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知道她要我感动

于是我就感动了

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声

那他戒掉了吗

我妈说：“这倒没有”

.3.12

读某中国诗人的诗集

我已经读到

他的九十年代了

一九九一年

一九九二年

我开始替他着急

怎么还这么青涩

这么优柔寡断？

快成熟起来呀

诗人

一九九三年

一九九四年

我越来越

着急

能不替他着急吗

我他妈的都

快要写诗了

你怎么还这么

有气无力？

历史不会停下来

等你

诗歌在暗处

蓄积着勇气

一九九五年

一九九六年

时间越来越紧迫

一九九七年

一九九八年

我已经开始写诗了

他还在

不紧不慢地

感伤

你在等什么？

怎么还没有

从年龄中汲取力量？

你的人生呢？

何其虚无缥缈？

一个世纪

都快结束了

剩下的一切

都意味着陈旧

一九九九年

二零零零年

我的名作已经写出

对他过去所有的诗歌

完成了一场

屠杀

现在我

为他

默哀

.3.24

想起一个温和的朋友

我常常想起那个

脸上总是挂着

温和笑容的朋友

（在我们这个民族

每一个温和的人

都值得被珍惜）

他有自己的信念

有时也想说服别人

但对方比他急躁

嗓门也比他大

每次他都无奈地

微笑着放弃

我实在无法想像

他在狱中

被电击睾丸的痛苦

这个温和的人啊

一生反对暴力

.2.20

透视

在我身边

有两位女诗人

里所和李柳杨

我们一起工作

我觉得自己

很尊重她们

心无邪念

有家人般的情谊

直到俄罗斯来的

女权主义翻译家李莎

无情地指出

上次在西西弗书店的

诗歌活动上

我介绍盛兴

说这是个好诗人

介绍南人

说这是个好诗人

但到了里所时

说她腿很长

我被李莎说得

非常羞愧

但这还没完

李莎接着说

当天晚上

在酒吧露台上

李柳杨跳舞时

我盯着她看

侵略的眼神

令人不适

.5.10

母亲节的演讲

他上台演讲

向天下母亲表白

致以感激之情

他说，对一个男人来说

一定要保护好

自己怀里的女人

我嘿嘿一乐

心说这种话

现代的新女性

听了恐怕

不太舒服

他接着说

我们要保护好

自己怀里的女人

让她们成为

贤惠的母亲

看着这位

母亲节的演讲者

一脸真诚的样子

我感到后背发凉

毛骨悚然

.5.11

原因

我差点就和他好上了

她幽幽地说。

那为什么没好上呢？我问。

每次都来月经，她说。

.5.11

老和尚与花

老和尚爱花

所以我们到庙里

去看他养的花

老和尚爱养花

这倒不一定

跟一花一世界

的修行有关

可能更是跟

对美的热爱

和大把的时间有关

老和尚的庙在山上

庙里盛开着大朵大朵

火红的茶花

还有白茶花

像一只胖胖的白猫

我们在庙里看花

又在庙后面

看到了两座佛塔

不知道哪一座里

埋着养花的老和尚

/3/17

修改

春天的花与我爱的人

腊梅——你的流着蜜的耳垂

海棠——潋滟的眼波

娇艳欲滴的唇

丁香——我驻足轻嗅

亲吻你光洁的额

嗅着你黑色的发

白玉兰——洁白丰满的臀丘

从你穿了一冬天

硬梆梆的牛仔裤里

啪一下弹了出来

二乔玉兰——粉紫色的肉欲之鸽

满树乳房展翅欲飞

每一颗都是你的

杏花——你仰着明亮的脸

无喜无悲地看着我

平静中深藏的风暴

山桃花——你笑意嫣然，从中穿行

每一朵都是我的心跳

.3.22

疫与癌

伯母得了新冠肺炎

我要回老家看她

这太危险了

该如何避免被传染？

哥哥姐姐们

一直在照顾她

会不会已经被传染了？

我越想越害怕

但害怕也没用

伯母视我如己出

如今她得病

我必须回去看望

我得先到如皋

住我爸妈家

但我爸妈昨天

被大哥接回老家

和伯父伯母团聚

他们不害怕被传染吗

我焦虑不安

从梦中惊醒

以手抚额

冷静了一会儿

这才想起

——伯母得的

不是肺炎

是肺癌

已扩散

到骨头

.4.3

桂花树下

我的老家在苏北的一个小村庄

原来叫沈家巷，现在这个名字

已经消失了。家里的老楼还在

院子里种着一些蔬菜，还有几株

杏树和桃树。最高大茂密的

是一颗老桂花树，秋天的时候

满树花香，浓郁如蜜，这是我家

最珍贵的东西，陪伴过好几代人

我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