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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至美乡愁笔记》

汪可欣

返乡导师

汪成法

“春云淡淡日辉辉,草惹行襟絮拂衣。行到亭西逢太守,篮舆酩酊插花归。”

庆历七年,春三月,欧阳修作《丰乐亭游春》,写的就是我的家乡滁州。

滁州是个平淡安静的小城市,人也少,有点冷清,但不至于凄然。

从古至今都是小城市,只因欧阳修的贬谪,顺便也得了苏轼、曾巩的一瞥,这影响了滁州千年的性格。滁州是个模糊的地名,安徽本省人也了解的不多,滁州的凤阳县很著名,充满花鼓戏的热情和干燥的气候,而“环滁皆山也”的小滁州城,却其实是泉水的性格。

滁州人显得很懦弱、安静、文气,很怕争执,方言也轻轻的,各县方言差距也很大,凤阳骄纵、乌衣绵软、椒陵泼辣厚重、天长人说的像灌了酱油和蒜泥的吴方言,听不懂,本市的方言说的平淡,人情也很淡,到异乡也很难因乡音而产生什么情感联结,对老乡没什么感情,人人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出去了再回来的,都说滁州是最宜居的地方,干湿适宜、冷热适宜、咸淡适宜,人人都没什么性格。北方人比我们豪放粗鲁,南方人比我们细致讲究,嫌弃北方人,羡慕南方人,作为北方人被南方人嫌弃,作为南方人被北方人羡慕,就是滁州人没错了。

对宋代人的喜欢是滁州羞涩而难以掩饰的心事。欧阳修戏作《醉翁亭记》成了让千百年来的滁州人都觉得醉醺醺的好事,不知小城如何担得起这样胜名。琅琊山是个秀气的姑娘,不深幽也不高耸,“山行六七里,渐闻水声潺潺”,山门匾额是苏轼的楷书,蓝色的底金色的字,很合适,不张扬;走进山门不远便是昔日酿酒的“讓泉”,但附庸风雅是做不到的,泉水在小溪边,小溪里永远有捉虾乱跑的儿童,醉翁亭里从来没有安静的时候。丰乐亭则安静的多,那边还有曾巩的《醒心亭记》,宋代人留下的文气养了滁州上千年,文气而非士气,不能出状元大官,但平民老少都乐于诗书,都像“文艺青年”。

从前的“山行六七里”现在是铜矿公司、滁州学院、实验高中和许多难吃的酒店,滁州的铜矿质量很差,现在开发的已经不多,没什么噪音和空气污染,他们建了一个尾砂坝,高悬在山顶附近,湖水是铜盐的蓝色,很漂亮,从前我上高中时常因为炸矿井产生的小型地震而兴奋,高中太无聊了,突然地底下轰一声也很快活,每天晚上都能看到矿山上的缆车闪着漂亮的灯光,像一溜星星。

琅琊山游客倒是不少,本地人多来散步锻炼,无处幽僻,也不像有名的景区那么拥挤,沿着山谷走,不逼仄也不空旷,谷底总有浅溪,霜寒不冻,只有落叶湿漉漉的在水底腐烂,看着很阴冷,夏天都没有什么暑气,一路上也常有湖泊,大小各有可看,深秀湖上是一处洞天,总是清风明月。走到山谷最深处是佛寺,传说也有千年百年,铺路的都是刻满莲花的石板,山里有很多灰喜鹊、布谷鸟、斑鸠和小狸猫,珍稀品种的动植物很少,但它们足够取悦滁州人了。来合肥上学以后我可瞧不上大蜀山了,没山没水的,蒸腾着合肥人水深火热之中的性格,皖南的山又太幽太高,让人很害怕,怕在做神仙梦也怕不是做梦。

但平静安逸的环境让人缺乏创造力,全市学校的春游地点都是琅琊山。

山下的三里亭全是好吃的,老周烤鸭是甜卤的,臭豆腐是配甜口酸菜的,凉皮里黄瓜很多爽脆但太辣,烧饼酥脆香甜,但辣酱也很辣,滁州人吃的很辣,都是那种小零食似的调皮的辣,肉丝面也很辣,但不像皖南、江西或川菜、湘菜那种正式的辣,它们的辣像是火红的战旗,滁州人的辣也只是调皮的小姑娘。

滁州人在荤菜上开放接受全国招牌,上海腌笃鲜山西过油肉重庆鸡公煲苏州甜熏鱼……都算家常,也没什么特色,可滁州的素菜是天下独绝。

素菜天下独绝,不见油星子也鲜美嫩爽,滁州人给自己冠了“四大名菜”,说的是城北的老东关夜市。老东关是老房子老街,贫民区,挨着护城河下水关,不过五百米外就是市委南大院,当年也算城里人,前两年推平了,说是要仿南京秦淮河,新建个“古城”景点,可城北经济不景气,只有泡桐、榆树绕着护城河。

四大名菜是烫青菜,海带结、鹌鹑蛋和兰花干子,也有人认的是卤素鸡和小毛刀鱼,毛这个字在我们方言里就是小宝宝的意思,就是小鱼干。烫青菜超级好吃,一等的材料,用的都是不带黄不带虫眼青菜秧子,碧绿碧绿的,胡椒粉用的也是最好最香最辣的,滁州人爱死胡椒粉了,这一点完全不符合他们自己喜欢的那种南方人软糯的性格。烫青菜也没有别的辅料,就是青菜,冲一碗酱油胡椒榨菜末,现在卖七块钱一碗!够买二两年的猪肉了!

我妈买烫青菜的时候跟老板说,她初中就吃烫青菜啦,现在她女儿都上大学了还馋着想吃,老板果然给她多夹了两筷子。

早餐全国统一标配的豆浆小笼包每家都不错,因为不好吃会立即倒闭,滁州的小笼包子比南京只好不差,比芜湖苏州也不差,甜口汤包,紧实弹牙,但滁州人吃不起蟹黄小笼,虾仁小笼都吃不起,猪肉小笼包也味道很棒,配上镇江香醋,蘸完还得连汤喝掉。我小时候,豆浆不加糖的一块钱可以买一大袋,但只有夏天能喝到,因为我只有夏天能早起。冬天除了过年的几天,其他日子都冷的死气沉沉的,估计也不做豆浆吧。

却不大想写夏天,夏天的老城区都盖着梧桐树阴,粗粗大大的法国梧桐,悬铃木浓翠的叶子遮住了夏天最本真的热气,香樟树则真实的多,夏季热烈的湿热的空气带着樟树的香味,花气袭人在春天不多见,夏天才放肆,放肆所以恼人。

我家住在西郊,“独怜幽草涧边生”“野渡无人舟自横”那里,韦应物写的《滁州西涧》只像个动人的传闻了,西涧现在被挖成了城西水库,深树死了、黄鹂没了,春潮带雨晚来急便也没甚趣味。水库边上家家户户是自己盖的房子,但零散着挖出来的荷塘和菜地不知道是怎么归属的,我外公跟有菜地的邻居说了说,他们就给了我们一块家里客厅大小的地,种过青菜、茼蒿、豇豆、芫荽、大蒜……后来我外公去世了,我妈妈试图料理了一段时间,习惯了外公去世这件事以后,也就不再勉强了,那块菜地给了另一个邻居,种的青菜还总是送一些给我家。

我的邻居有货车司机、家装工人、保安、屠夫、收废品的……大部分人都在这儿住了十几年,相处的也融洽,我出门拿快递都要叫上一圈阿姨好奶奶好,他们很喜欢我们家。我们总在友好和热情里手足无措,我妈妈会收到邻居阿姨掐的自家新开的白兰花,我爸会修各种电器,所以总是有人来敲我家的铁门,邻居搬去住公寓楼了,小狗没办法养,就把那只小泰迪送给了爱狗出名的我家,后来甚至有人默默把小流浪狗从门缝塞进我家院子……融洽的邻里关系没能让小孩子们成长为邻居发小,大人们是有点落魄的骄傲的,他们不让我和其他小朋友玩,在人员混杂的贫民窟,人人都在信任里有着防备和不安,小孩子们小时候确实无忧无虑地一起撒野,长着长着,就有小孩搬走、有人辍学,渐渐都成长为彼此看起来危险的动物。

我家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墙不高,老太十几年前在院子里种了一棵石榴,老太、太太是滁州人对高祖母的称呼,高祖父叫大太太,我不清楚其中缘由。我的高祖母是个矮小但非常能干的老太太,腿脚麻利精神好,和人聊天也头头是道,吵架也是。听说十几年前总说我妈坏话,引得我外婆也来和她吵一架,对我爸却只有爱,好像只有孙子才是她血脉的延续,因为我妈很凶,我又乖巧,她对我也像对我爸一样无条件的好,她去世前还给我炒毛豆吃,问我,咳出来血啦还能活多久啊,我说,气管不好都这样,问题不大,冬天过去就好了。

十几年过去,石榴早已红杏出墙,每年都结上百个果,我爸年年都修剪,隔壁人家的院子常年没人住,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种的扁豆和枣子也往我家长。扁豆春天会开白色的花,比茉莉还大,花蜜很甜但不知道能不能生食,我只偷偷尝过一两次。我妈种了满院子花草,含笑、白兰花、无数月季和兰草、大栀子、忍冬花、石斛、火龙果……冬天全都搬进我房间保暖,上了点酸豆腐渣沤的肥料,臭气熏天。我爸有两株从清流关拔回来的枫树,一株他自己拔的,一株是我拔的,小巧又做作,全让我爸精细地养成了漂亮盆栽,我爸在树上挂了几个大螺帽,防止漂亮的枫树枝长高,像给它缠小脚似的。我有一棵茉莉、一丛仙人球和一盆小麦,长势靠天收,还有三只安逸的肥猫,一只像猫,一只像松鼠,一只像猪,隔壁外婆家的大白猫也常驻我家,还有一只流浪猫也住在我家房顶上,吃饭的时候才下楼,它们都会啃我的小麦苗。

小院到水库大坝只有两三分钟路程,水库大坝上每天都有很多人散步、遛狗、聊天,大坝东面是护城河的上水关,西面就是滁州西涧,西涧依着琅琊山,那边什么人迹都没有,看着很晃神。我爷爷以前骑自行车带我回家,都从这儿走着看夕阳,跟我说对面山上的云彩里有金龙,马上就飞走了,我应当没有信过。后来我自己骑车也还是这个风景,但十几岁的时候想的多半是男孩子不是什么龙了,水库边上有很多河蚌,我们叫歪歪,有些歪歪还生珍珠,会被小孩子当作宝贝捡回家。

今年安徽大旱,这个五十年代挖的水库已经基本完蛋了,大家喝的都是长江水,还限时供应。我外公以前总说他师父当年来打水库时,每天要走五十里,但人人都愿意来,因为没饭吃,来打水库好歹能吃饱饭。城西水库的另一边连接着沙河水库,滁州最好的鱼就是沙河水库野生的鱼,我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在沙河镇住过两年,每天晚上都要爷爷用自行车推着我去镇上的火车站看火车。那里满地都是金灿灿的黄沙,我小时候觉得火车都是要开去另一个童话世界的。我是个小胖子,总要到货车拉沙子过磅的地方试图称称体重,很敏感。货车走了也就归于安静了,记忆总是美好的,没一点儿货车尾气味。

汪可欣,安徽大学。

《一生至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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