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我爸在我半岁的时候离婚。7岁到16岁,我被寄养在爷爷家。

小时候,我总是想她,但她不在就是不在。长大了,她总是管我,但我不听就是不听。

她无数次向我表达,自己是一个失败的妈妈。

但我知道,不是这样的。

我想知道更多关于她的故事。那些我不知道的时间里,她有哪些痛苦?有一个抽烟早恋烫头的儿子,她会不会感到绝望?

母亲节到了,我决定向妈妈发起一次灵魂谈话。

ROUND01缺失

“一气之下,我告诉你爸孩子不是他的。”

“怪不得我被打了一顿。”

晚上21:11

当初离婚时我才半岁,那个时候你是怎么想的?有些事我不想让你知道。毕竟他是你爸,我怕把实话说了你会受不了。无非也就是出轨、家暴什么的……这位朋友不要有包袱。他带回家过一个女孩,那个时候我觉得不太对,后来把他们堵着(捉奸)了。后来我们俩说好,他把以前的事说出来就不离了。本来是没有骗他的,让我意外的是他居然说出来好几个。在我们那个年代,有点接受不了。那个女孩长得有你好看吗,你评价评价。挺好看的,当时她才不到二十岁。你最终还是骗了我爸啊。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能随便说实话。呵,女人。其实那个时候也没有下定决心,我当时挺生气的,就跟他说,如果你要这样的话,我也让你尝尝当王八是啥滋味,结果他居然真的说要给我找一个。不是开玩笑,是很认真地在动员我。这种事情谁都接受不了,当时我觉得,没法在一起了。还要给你找一个,我爸也是很先锋了……我听说没有爱情的夫妻小孩就会丑,所以你们当年到底有没有走心?谈恋爱的时候当然是觉得还好了,结婚以后才发现他有一个最致命的缺点就是喝酒耍酒疯…

...................

此处省略字关于我爸的痛诉。

之后我多次尝试唤起赵姐对当时爱情的美好回忆,都以失败告终。

晚上22:00

一开始是你带着我的,我7岁的时候把我送去爷爷家,是因为没钱吗?当时是没有户口,你不能在市里正常上学。而且我觉得你是他家唯一一个男孩,他家条件也好,回去念念书什么的,也无所谓。赵姐当年也是年轻气盛嘛,我就跟他说,孩子就不是你的,但是你还得养着,你说你大头不?怪不得那次回去就被我爸打了一顿。我一直也觉得挺奇怪的,他打你,你来的时候怎么从来都不说呢。每次问你,你都说挺好的。可能是觉得说了也没什么用吧。那个时候我的衣服都是臭的,你没有闻到吗?哎……是发现你衣服脏了,但是当时觉你爷爷一个老头嘛,就是脏而已。???我记得咱家有个小铝盆,是你跟我一起住的时候用的。不是铝盆,是铝锅。生了你之后,赶上半年不上班,那个时候我手里一分钱也没有,住在你二姨家。过春节的时候你三舅来了就骂我,说我自己带不了你,但是我就是不愿意把你送回去。后来你三舅就给了我块钱,让我给你买奶粉,我就用那块钱租了房子,买了锅碗瓢盆,我们两个就开始自己生活了。我带着你的时候,我一个月的工资不到块,租房40,你上幼儿园40,还要交水电费、买柴火什么的。你当时身体也不好,经常生病。每年春天,土豆芽都生那么老长了,我只能吃那种土豆。然后就是菠菜,吃菠菜吃到嘴都麻了。所以直到现在,我都根本不能吃菠菜。那会那么穷,你都给我做什么吃?买了一个电热杯,每天给你做小米粥,打一个鸡蛋花,或者放点虾米。然后你二姨卖熟食嘛,给点肉或者猪肝什么的,就切碎了放里给你吃,有时候放点青菜。怪不得我爱吃猪头肉。我记得被送回去之后,有一次我出了车祸,你来看我的时候我大哭了一场,让你把我接走,那天你记得吗?记得呀,没说不带你走。你说要跟我去,考完试就去接你过暑假了。我不是让你接我去过暑假,是让你彻底把我接走。我感觉你就让我接你来过暑假嘛。???还有一次,你带我吃饭,你问我想吃什么,我说想吃鸡蛋和肉,你就给我点了木须肉。那次你给我买了个气球,你一上小汽车,气球就爆炸了,我蹲在地上哭了半天。小时候经常哭,后来就不哭了。哎呀,我怎么知道气球爆了你就哭了呀我当然不知道了,那些你从来都不跟我说,其实就算知道,我也确实没有什么办法。

ROUND02对抗

“我那不是给你留遗书。”

“不是遗书为什么告诉我存折在哪?”

晚上22:25

中考之后,你说我可以来市里读高中,和你一起生活。其实当时我挺期待的,觉得自己可以和其他人一样过正常的生活。结果,那是我最痛苦的三年了。整个高一我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可以说很优秀了,但那年也是我挨打最多的一年。其实就是太害怕你学坏了。刚接触到这种环境,市里和你那边不一样。当时就是想管住你,一定要管住你。我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混游戏厅,初中有网吧之后开始天天上网,其实从我的角度讲,去高中已经收敛了,也就偶尔下午去一下。再说我们市有什么好学坏的,KTV曲库都不全。肯定得阻拦你啊。我就怕你发展成夜不归宿了,到时候咋整。也跟你谈过,也跟你说过,说了你还犯,有什么办法。???其实没说也没谈,第一次就动手了。那天我什么错也没犯,就是一个同学说他心情不好,拉着我走路回来的。那天打了两个小时,然后跪到12点。那我当时觉得,这要是跟人家上外面玩,越来越晚回家,那不是完蛋了吗?而且我觉得,父母打孩子就是亲情上的事情。非让我学理科也是因为想管着我吗?学理科真不是为了管着你,就是觉得男孩子学理科好找工作,这么一个简单的想法。而且你理科学得也不错。我后来想过这个问题,理科应该故意考0分的。如果你当时跟我好好说,也不可能逼着你学理。你应该再争取一下,探讨一下。其实都是为了你好,觉得你还小。我觉得父母的出发点都是好的,也许是过激的,但肯定不是想要害你。我好好说了,就差下跪恳求了,并没有给我任何探讨的机会。进入理科班之后我基本睡了两年,考试也不去了。借用你一句话,我当年可能是年轻气盛,不考第一根本不行。高二的时候发了高一的三好学生奖状,我当着你的面撕掉了。但是你当时说没盖章,过段时间会重新发。是啊,我太鸡贼了。

晚上22:55

现在我周围的同事都是新闻系的,就我一个土木工程的,多尴尬。其实我觉得你努力一些的话,理科也能学得很好哎…您当时也就中学文凭,在升学这方面怎么就不能谦虚一点呢。后来我就努力谈了一个女朋友,我记得你为了阻止我谈恋爱,还给我留了一封遗书。我当时真的崩溃了,尤其是得知她是什么样的女孩之后。什么样的女孩?首先我记得她长得很好看,是领操员。我记得我出去办事,给你留了封信,写的是“下辈子如果你做母亲,就理解我的心情了”,那不是遗书好吧。不是遗书的话,为什么要写存折放哪里了……我当时太痛苦了,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你是不会理解的。但是我记得那天下雨了,我跑出去找你,淋透了但是没找到人。回家等你到很晚,最后你和几个朋友喝了酒回来……所以那个时候为什么那么痛苦,因为你觉得她是个坏女孩吗?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男孩。瞎说,我儿子是最好的。她是长得好看,但人品不行,连你大表姐都说,全校的同学都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她那个时候还小,不懂事,就是多谈了几次恋爱而已,缺爱吧,我挺理解她的。谈了好几次恋爱就已经不好了,而且我了解到的是,当时她有一个男朋友,看好你之后就把他甩了和你在一起,之后又把你甩了和别人在一起,最后又和别人分了把你捡回来了,我记得是这么个事儿。……您知道的可真多。当时我和她妈妈打电话聊你们俩的事情。我说他们现在还小,青春期出了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了。结果她妈说,没事,她每个月都有准时来例假。你看她妈说这话,一点也不靠谱。我觉得谈恋爱没有谁亏欠谁的吧,还是希望她能好好生活,我觉得高中的时候她分担了我的很多痛苦。我也希望她能幸福,其实你们那个年龄的恋爱,还是挺纯真的。高中放弃学习,大学的时候挂了个学分,毕业后我又成为了一个诗人(无业游民),抽烟,烫头,脾气差,这么多年来,你对我失望过吗?不失望,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儿子。关于这些其实我很痛苦,但我知道你也痛苦。大学时候我得了躁郁症。有一次把家里都砸烂了,当时你是怎么想的?当时每次想起来,就会怕你出事,总觉得我身边有一颗定时炸弹。其实只要你能好,把家包括我砸烂,我都愿意。那你希望我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或者过什么样的生活?你想要的。瞎说,当初就没让我学文科。过年的时候我找到你一张照片,看上去非常叛逆了。我年轻的时候是一个特别特别特别爱美的人,但是我不叛逆。PICK你哦。啥意思,别老跟我弄英文。就是稀罕你。

ROUND03连接

“我怕给你添麻烦。”

“人和人之间就是要互相麻烦的。”

晚上23:25

你觉得我像你吗?肯定有像的地方,眉毛往上,嘴往下。……您指的是发际线和下巴吗?我是说性格上的。我觉得你很善良。我那是爱管闲事。你小学的时候有一个暑假,作业是写作文。我就觉得你写得特别差,一点也不像我,我小时候作文写得可好了。我那是觉得太傻了,懒得写。你知道我的什么秘密吗?就是那种你知道,但是我不知道你知道的。其实做父母很多事就是不去戳穿。你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给你洗衣服,翻出了一盒避孕套……后来洗完我又放回去了,假装没看见。???我记得有一次你做手术都没有告诉我。那是不想让你担心,怕影响你学习。当时其实查出来是恶性肿瘤,没想过能好。就想,总还是会下手术台的。其他人都问我要不要告诉你,我说谁也不许告诉。不想让你分心。但是我根本没有在学习。我记得有一天我做噩梦,然后给你打电话,你就告诉我了。护士我进手术室的时候,可能为了缓解紧张,就跟我聊起这件事。我当时说,这可能就是母子连心吧。明人不说暗话,其实是三姨告诉了我……我当时不想让她为难。你期待早点抱孙子吗?虽然我不是很想要孩子。当然期待。那你会催我吗?有用吗?没有。其实如果你有了孩子,你会多一份快乐,但是我绝对没有想催你的意思。当时进手术室的时候没有怕,一滴眼泪都没掉,挺坦然面对的。但就是觉得挺遗憾的,你也没结婚生孩子……这不还是催我嘛。感觉赵姐一生也是挺坎坷的,抱孙子也遥遥无期。那么问题来了,你有什么梦想?我现在还是希望把自己打扮得美美哒去旅游,唱歌跳舞练瑜伽,这也许就是女人的天性吧。之前你和我聊过养老的问题,有没有想过老了以后的事情?这件事其实我挺矛盾。我最不愿意去的地方就是养老院,因为现在的养老环境真是太糟了。可是你要工作,哪有时间照顾我,而且我也害怕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怕你不开心。所以说我也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办。养老院是不可能让你去的,还是我照顾你吧。说实话我特别不愿意去打扰你,现在几天没你的消息我就跟疯了一样,睡不着觉,但我还是不会一直去找你。说实话,我特别希望自己得个心梗什么的,突然就没了。这样不给儿女增加负担,我拍了艺术照都觉得是负担,不知道你以后放哪。我放网盘里。被我问了这么半天,你有什么想问我的?长时间不见你会想我吗?实话说,也不会经常想,但能见到你还是很高兴。所以我希望你能活得长一点,不要突然死掉。不要担心会麻烦我,人和人之间就是要互相麻烦的。

最后的问题

“你会再次选择生下我吗?”

假如回到过去,你在知道一定会离婚的情况下,还会生下我吗?会的。记得我俩刚一起生活的时候,虽然特别辛苦,但很开心。有一天晚上坐炕上哄你玩,喜欢得不知道怎么好了,只想咬你。

晚上00:00

母亲节快乐,一直以来辛苦了。谢谢也谢谢你

-END-

小时候,妈妈就是我的全世界。但我不知道,妈妈的世界里,有那么多我不知道的心酸和痛苦。

一场对话下来,妈妈哭了,我也有点鼻酸。多年的隔阂和代沟,开始一点点消融。某种程度上,我重塑了和妈妈的关系。

今天是母亲节,你和妈妈之间,一定也有充满欢笑与泪水的记忆。

有机会(不怕挨打)的话,你会问妈妈哪些问题?

在游戏《我的世界》中,一位玩家重塑了昔日与母亲的宝贵记忆,亲手制作了一份母亲节惊喜。很多人以为,虚拟的游戏与现实的爱无关,而《我的世界》给了我们机会,还原与母亲的过去。你会发现,你所有的一切,她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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