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落在一朵喇叭花上,

属于孩子们的夏天来了!

夏日清晨,清风自来。

农家小院里的花儿已是千姿百态、争奇斗艳。

喇叭花是童年的花。那花,形似喇叭,薄如蝉翼,散发出阵阵清香。有红的、白的、紫的、粉的,还有几种颜色相间的,它们相互牵扯,相互簇拥,煞是好看,经常招得孩子们采摘赏玩,男孩子常常摘来当喇叭吹,小女孩则往往采来插在辫梢,或者就捏在手中,笑语盈盈……

凤仙花在谁家的院子里都会有,它的花色很丰富,有白色、粉红、大红、紫色。只待花儿一开,爱美的姐姐便会开始染指甲了,先选择好自己喜欢的花色,采了花朵放碗里,再加点白矾一起捣碎,然后把捣碎的花泥小心地粘在指甲上,用花叶把指甲一个个包裹起来,再用细线缠上以免脱落。一切准备就绪后,带着兴奋和期盼的心情甜美入梦。第二天一早睁开朦胧的睡眼,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地解开丝线,揭掉花叶和花泥,这时五个红艳艳的小指头呈现在面前,让人欣喜不已。如果染得浅了一点,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不甘心的第二天还会接着染一次,直染得十个小指头都红艳欲滴才肯罢休。学着大人样能染上红灿灿的指甲,每个人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那个年代,凤仙花仿佛赋予了女孩爱美的使命,让女孩子对她情有独钟。有时我也出于好奇,会跟着姐姐学,这一染,可以保持很久,染过的指甲过了七八天以后,颜色才会慢慢褪去。

凤仙花凋谢后就会结出一个个青色纺锤型的小果实,初时很小,随着慢慢长大,等到变得圆鼓,这个时候我最喜欢用手指去捏籽儿,鼓鼓的籽儿会瞬间有力地弹蹦出来,有的籽儿会被反裹到果皮里面去。如果是很熟的果实,轻轻一碰就会爆开,籽儿弹落掉地,等待来年幼苗长成。

墙角的美人蕉也开始旺盛地疯长起来,一棵紧挨着一棵,一丛接着一丛,高高矮矮,像亲姊妹似地依偎在一起,壮壮实实地生长着。整整一个夏天,那宽大厚实的叶片翠绿翠绿的,密密地挺立着,让你一看到它们,就觉得小院里充满了凉意。

对于鸡冠花,我却似乎没那么喜欢了,好像少了那份花的淡雅与柔美。鸡冠花直直挺立着,微风中显得头重脚轻,扇形的花冠很是厚实,褶皱层层,整个花冠充血般红艳,像一团燃烧的火。

小院里让我最心动且佩服的花,却是那小小的不起眼的太阳花,后院里的两只破旧搪瓷盆里,一到夏天总能看到里边开满了太阳花,红的似火,粉的如霞,白的如雪,黄的赛金,给简陋的院子增添了不少色彩与生机。在各色花卉中,它虽很难登大雅之堂,但至少在我的心目中,它的花色、形态和生性,真可称得上是太阳底下少见的,它那小到不能再小的彩色种子,能在干旱的土壤中发芽、出苗、开花,不需要浇水施肥,更毋须拔草松土,不需要主人的呵护与付出,越是烈日当空,太阳花越是灿烂,越是精神!

还有一种常见的花叫夜来香,一枚小小黑色的像地雷形状的种子,就能在墙根处长出一大簇花来。夜来香一般在下午四五点钟太阳落山的时候开花。傍晚时分,夕阳将下,农家人结束了一天的劳作,炊烟袅袅升起的时候,夜来香才像突然舒解了满怀的心事,快乐地绽放出来,这个时候我们总能在天黑之际闻到它们带给小院的阵阵幽香。

小院里除了花花草草,父母亲会利用院子里闲置的地块种上一些时鲜的蔬菜。

春天时候,父母亲在后院的小菜地里用锄头翻翻土,很细心地把土整理成小块的畦,买来番茄秧苗种上再浇上些水。等到几场春雨一下,番茄苗就很快抬起了嫩绿色的头,在风中摇曳着,惹人爱怜。每当这时,母亲总会在离番茄根部三四寸的土壤中插进竹子,轻轻地把番茄苗捆绑一起,防止番茄长高了会倒伏。番茄种植一个多月后,番茄的茎就会伸上架子,然后开出一朵朵鲜艳的小黄花来。

番茄开花到结果,直到果子成熟一般需要一个多月时间。番茄杆长到半米多,正是番茄长得最茂盛和开花结果最多的时候,小番茄在初夏的太阳下一晒,很快长大。随着气温的升高,番茄渐渐成熟,原来青青的番茄会自然褪掉一身的青涩,圆圆胖胖的表皮上渗出一片红晕。接着,番茄一个接一个像红灯笼一样地挂满枝丫,随手摘下一个,院里的井水洗一下就可美美地享受了,咬在嘴里有一股甜美的野香,满嘴的酸甜,似乎咬着了田园阳光的味道。那时生活不富裕,买不起什么水果,所以在夏天,新鲜水嫩的自家红番茄就当是我们口中最实惠的水果了。

还记得有一年,我还拿了刚从地里收上来的的麦子去换别人家的番茄回来吃,如果还有些生许就把番茄放入麦子里埋起来,不消两日就熟了。

番茄也是我们的家常菜,可以做番茄炒鸡蛋,热锅入油,放入番茄块炒,然后倒进打好的鸡蛋花一起翻炒,起锅时加点糖,味道酸酸甜甜的,很开胃口;也可以做番茄蛋汤,撒点葱花作调味,鲜香无比。

除了番茄,父母亲每年还会在小菜园种上些黄瓜,交错的竹架下面一条条细长带着毛刺的黄瓜垂挂下来煞是可爱,咬上一口,凉凉脆脆、清清爽爽。

每年春末,父母亲也不忘在后院围墙下种上几株丝瓜,入夏开始,丝瓜藤蔓爬满了整个棚架,瓜藤顶上的须儿顺着木架和麻绳不断向上攀升,爬满了后院的整片围墙。等到大大的蛋黄色的花儿开完没几日,小丝瓜便一个劲儿地冒出来,过不了多久就可采摘了。母亲常在做饭前喊着我去后院采几条丝瓜来做菜,长的高的够不到的丝瓜,我就把镰刀绑在一根竹竿上,看准了用镰刀一扯丝瓜便自然掉落,很快丝瓜炒蛋、丝瓜蛋汤便可上桌了,鲜嫩可口。

一直到深秋,丝瓜结果不断,总能给人以不断的喜悦。丝瓜长得很快,稍不留神藏在哪片瓜叶里的丝瓜便错过了最佳的采摘期,来不及吃的丝瓜变粗变老,但也并不是百无一用了,把丝瓜瓤中的籽粒留下,可以做来年的种子,瓤晒干后成了丝瓜筋筋,洗碗刷锅很去油,而枯萎的瓜藤收拾好了可以用来烧火做饭。

到这时,

这一架小小的丝瓜已经把自己的全部都奉献出来了。

芒种过后,也就是暑假前的这段日子,岗头浪(菜地上)的菜就开始多起来了,长豆、茄子、扁豆、苋菜、空心菜、生菜、水瓜、菜瓜……

有一年暑假里,乘着夜色我和青青、潘超、国君、正刚、丽新几个小伙伴还跑到村后人家的菜地里偷菜,偷回来后大家一起开心地烧夜宵吃……

偷菜的那种快慰,好像里边有一种不劳而获的窃喜。说是偷菜,心里却从没有窃贼的那种龌龊和担忧,有的只是一种贴心的快乐,仿佛是在孩提时玩的过家家一样,充满了欣喜与幸福。

除了偷菜我们还去村后的后头河偷钓人家承包养殖的鱼儿。

每天早上,河滩头(河码头)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淘米洗菜的、汏衣裳的、刷锅洗碗的,一波波地来,又一波波地去。河滩是有几块青石条一级级往水面铺成的台阶。蹲在那洗衣洗菜的差不多都是村里的女人,女人们手里不停地忙乎着,嘴里也不停地闲聊说笑着,岸边不时传来洗衣服的棒槌“啪、啪、啪”有节奏的敲打声,淘米的米浆和洗菜的碎叶子一下吸引来了好多鱼儿,小嘴巴在水面上不停地一张一合。我们用她们洗菜留下的菜叶,钩在用大头针烫弯折成的简易鱼钩上,浮子都不用直接扔进水里,牵着线鳊鱼迅即就上钩了。

……

不经意间,夏至过后,火辣辣的盛夏就到了。

大人们总是早早地悄无声息地起床,开始忙着家里和田间地头的活,烧早饭、烧猪食、喂猪,还有(岗头浪)菜地里浇水、弄菜、田里灌溉、除草都要赶在大太阳炙烤大地之前做完。孩子们醒来时大太阳早已晒屁股了,屋外夏的炽热与火辣劲已然开始燥动起来……

午后白花花的阳光中,没有一丝杂音,也没有一丝杂色,只有知了无休止单调的叫声,不停加重着人们中午的慵倦。

南北方向的屋子经常有舒爽的穿堂风,每到盛夏,父母亲会在前后门敞开的的过堂屋里把门板搭起来,在上面铺上条席子困个中觉(睡午觉)。只要有风,根本不需要扇扇子,自然风总比人为制造的风来得更凉爽,也更容易缓解人体的燥热,更能让人安然入睡。

近在咫尺的屋门外,白花花的阳光很是刺眼,灼热滚烫的气浪像滚滚的开水在沸腾,老屋内深褐色凹凸不平的泥地,躺在门板上脚靠着光滑的且带有点年数的土坯墙给人以一丝阴凉的气息,凉爽的穿堂风轻轻抚摸着着我每一块肌肤和整个夏日午后的心情。

有时的午后实在酷热难耐,没有一丝风儿,门外的知了疯了似地嚎叫着,这个时候的我再也静不下心来窝在家里午睡了,便起身出门叫上三两小伙伴,不顾骄阳似火,穿着短裤赤着膊,循着知了的叫声,兴高采烈地扛起竹竿去捉知了了。

知了一般都伏在树干或树枝上,夏天随着太阳升起,它就开始活动了,“知了”“知了”此起彼伏地叫个不停,似乎也只有听到这夏日独有的蝉鸣声,才能代表属于我们孩子们的的快乐暑假正式开始了。知了的叫声恰恰也暴露了自己的目标,给我们捕捉提供了可靠的线索,经验丰富了,听着叫声就可以马上分辨出知了在哪棵树上又在哪个高度上。捉知了好不好捉,还与它在树上所处的位置有关系,如果它处在树杈之间遮挡比较严,杆子不好触及的地方就不好捉了。走近了经常会看到一颗树枝上伏有好几只知了,多的时候一颗树上就有好几十只呢。

我们村西头和我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庆东、青青、潘超、国君、正刚、丽新、军军,似乎从穿开叉裤的时候起,我们就学会了逮知了。逮知了的工具很简单,只要家里找一根细长的竹竿,在竹竿顶头绑住一个用铁丝绕成的形似羽毛球拍的圈子,下边再套个透明塑料袋,用针线简单穿缝一下,把袋子和铁丝固定在一起就好了。逮知了的时候,听着它的叫声,轻轻地走到树下,悄悄举起竹竿,袋兜慢慢地靠近知了,近一点,再近一点,“啪”,猛地一拍,等它发现了想逃走的时候,正好一头撞进了塑料袋里,这时,它就是用上吃奶的力气也挣脱不了,只能在袋子里仰翻着死命扑打着翅膀拼命地干叫着。有时候我们也有失手的时候,眼看着就要罩住了,知了竟然惊叫一声飞走了,气愤的是,这长鸣一叫把树上其它的知了也一起吓走了。不过最让我火的是,知了没逮着,它在逃离的刹那间,给你报复性地洒下几滴凉凉的尿,便很快消失在你的视线中……

孩子们最喜欢逮到会叫的知了了,也有哑蝉不叫的,会叫的是公的,它的肚皮上有两片鼓膜,叫的时候鼓膜一张一合的。坚硬的躯壳下有六条毛腿,嘴巴出奇地细长,据说以吸食早晨的露水为生,光滑的头部突出来两只黑溜溜的小眼睛。

逮住以后往往先会摘掉它里边的小翅膀,这样它就飞不远了,放在手里把玩,或者把它放进蚊帐里陪伴我们。蚊帐里的我们轮流着玩起了抛被单游戏,我蜷缩在被单中间,旁边的两个姐姐还有隔壁的一个大姐姐拎住被单的四个角,把我不停地高高抛起来,时而抛起时而落下,屋内嘻笑声不断……

有时小伙伴们逮了知了,还拿来烤着吃,那个年代,知了对我们来说是一道美味佳肴。知了的胸膛里满是肉,鲜嫩鲜嫩的,我们把捉来的知了拔掉翅膀,再拔掉头和尾巴放到火上小烤一会儿,香喷喷的知了肉就可以入口了。

还记得有一年暑假,为了逮知了,我还差点把自己的小命给弄丢了。那是一个夏日午后,我跑到靠在家门口河岸边的一艘水泥船上,站在船沿,仰着头惦着脚,双手高高举起竹竿正准备罩树上的知了时,没想到身体一下失去平衡掉进了河里,河水很快没过我头顶,我极力挣扎,双手胡乱地在水里扑腾……千钧一发之时,邻居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拉起我把我救上了岸。

夏日里除了知了,总有许多小昆虫陪伴在我们身边,像羊嘎嘎(天牛)、牛么虫虫(花金龟)蜻蜓、螳螂,蟋蟀、萤火虫,还有些不知名的虫子,它们都是我们儿时的玩伴。

羊嘎嘎全身黑中带白,真像一位披着黑铠甲的大将军,十分神气,它的触角是一节一节的,像两条长长的鞭子,眼睛是黑色的,嘴巴歪歪尖尖的,像一把锋利的小刀。抓到它后我们往往会用细线拴着它玩;牛么虫虫臭臭的,精致而坚硬的盔甲,眼睛小小的很有趣;螳螂天生好斗,有两把锋利无比的大刀,三角形的头上有一双灵活转动还凸起的大眼睛,似乎还能看懂人的心思,我与它似乎有种天然的距离感;长得最可爱的要属那小小的七星飘虫,半球状的体型油光锃亮,壳是红色或黄色的,上面还有七颗黑色的小圆点,腿很短小爬得却很快,会突然张开翅膀,轻轻柔柔地往上飞去;江南的毛毛虫是最不能惹的,甚至都没察觉怎么被它咬的,皮肤上那块挠着就奇痒奇痛,非常之可恶;蟋蟀很难抓,有时明明听见了叫声,翻遍了院里角落的那堆砖头,也很难发现它,一会它又“瞿瞿瞿”叫起来,真想掘地三尺把它给揪出来。难得抓到一只就像抓到了一个宝贝一样,放在瓶子里,给它喂食,偷偷看它鼓起透明的翅膀听它唱起歌来……

……

盛夏午后,酷热难耐,口干舌燥。

“啪——啪——啪”,“棒冰吃了棒冰”…… 

一听到那熟悉的敲木箱和卖棒冰的吆喝声,就知道卖棒冰的人推着自行车来转村头哩,就恨不得自己能生出三头六臂来,一边立即跑回家找母亲要钱,一边快速地围住卖棒冰的,生怕他走掉。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冰棍还是稀罕物,记得那时候的冰棍就只有两三种口味,最便宜的是直接加了糖水冻成的,还有就是加了红豆或绿豆的豆沙棒冰,五分钱一支,还有一种是雪糕棒冰。每当有人买棒冰时,那个卖棒冰的人就会小心地打开自行车后座上的木头箱子,掀开一块厚厚的旧棉被,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支棒冰来。拿到棒冰,总是迫不及待地揭掉棒冰纸,一股清新的凉气从冰棍上袅袅升起,先舔着棒冰纸上的冰霜,再吮吸着棒冰,舍不得咬断,含在嘴里一点一点地享受着那清凉甘甜的味儿,只觉暑气顿消,快意无穷,真有说不出的舒爽和过瘾……

吃到最后,连棒冰的小木棒还要放在嘴里再含一会,回味着刚才的味道舍不得扔掉,甚至把它咬折,榨干了棒里的最后那么一丝甘甜才肯罢休。

更多时候孩子们解渴是直接跑到家里灶根头(灶间)的水缸旁喝凉水,缸里的水是父亲从前头河里挑上来的,水挑满后再在缸底放些明矾,用来沉淀净水,水儿清澈甘甜,口渴了拿起锅冠盖上的水勺舀起凉水,咕咚咕咚喝下几大口实在是畅快过瘾。

中午上学带水就用白开水灌入一只玻璃瓶里,里面再加几粒甜得发苦的糖精,把瓶子拿起来使劲晃几下稀释,然后瓶子里再放根彩色的塑料小细管,就带到学校去了,想喝的时候就吸上两口。有一阵子觉得下饭的酱油汤好喝,竟在瓶子里滴入几滴酱油,美美地喝起了酱油汤。

有一次我灌水时,把水吊子放门槛引起侧翻把我的脚背烫伤了,哭得是撕心裂肺,母亲背着我一口气跑到三四里外的乡卫生院处理,后来还鼓起了两个大大的水泡,晚上睡觉时母亲用一根绳子把我的脚固定住,担心水泡碰破了感染。到现在我的左脚背上还有一片淡淡的烫伤疤痕。

……

后来饭桌上出现了滋滋冒着气泡的绿瓶子汽水,瓶盖儿一开,白气儿一冒,一股气泡直冲瓶口,凉爽劲儿从嗓子眼直窜进胃里,迫不及待地咕嘟咕嘟来上一大口,气泡像是在味蕾上跳舞,身体里的灼烧感瞬间熄灭,喝多了打一个嗝,甜蜜的幸福也不过如此了。

……

在太阳下山前,我们男孩子和女孩们燕华、正娣、丽萍开始倾巢出动,拿着钓具高兴地去野外钓田鸡了。钓田鸡是乡间孩子的拿手好戏,随便折一条竹枝,一米长短,顶端系上线,线头绑上诱饵,另外找根铅丝前端绕成直径十来公分的圈,套上塑料袋缝上就是一个捞兜了,兜袋要深一些,防止田鸡跳出,后端形成有一定硬度的把手。第一个饵通常会用皮虫制作,之后有所收获了也可以拿小田鸡的腿来代替。

“咕咕咕”,“呱呱呱”,一阵阵悦耳的蛙声,从池塘边、田野里传来,此起彼伏。来到菜地田埂边,站定一个地方,只要手拿着竿子不停地抖动,诱饵有节奏地跳动,一会功夫田鸡就会从不远处一蹦一跳地冒出来,田鸡似乎笨得很,根本就看不到我们,嘴巴馋得一跃而起一口就咬住了饵料,田鸡吃上饵后要迅速提起竿,并伸出兜袋接住,因为它很快就会松口。往往一只诱饵能钓上来许多只,只要绑稳,饵料完全不用替换。天黑回家前,袋子里总是沉甸甸的了。回到家在后院把袋儿一倒,几十只田鸡开始四散蹦跳,饥肠辘辘的鸭子们一下围上去,一会就美美地消灭光了,看着鸭子吃得欢心里边很是喜滋滋的。

鸭儿生的蛋是青皮或乳白色的,每年到了端午节,母亲总要在大铁锅里煮上很多的粽子和鸭蛋,把煮熟后带着棕香味的鸭蛋放进姐姐亲手给我织的彩色小网兜里,然后挂在胸前,走起路来可神气了,四邻的孩子们三五成群欢聚在一起玩斗蛋游戏,有时也会带到学校和同学们一起玩,输了的那个只能悻悻地把破蛋吃掉。

田鸡除了钓,有时候也会徒手抓或者拿了叉直接叉的。有一次走在田埂上,只听背后“扑通”一声,听声音大小和入水速度,我马上分辨出这肯定是只不小的青蛙,我立马回转头来,只见田里的水面已是一圈波纹,我赶忙蹲下身来把小手伸进水里去摸……摸着摸着,直觉手指摸到了疙疙瘩瘩的东西,啊!不对,是癞蛤蟆!一下吓得让我直跳起来,恶心地迅速把手抽回来,手指使劲地往地上蹭……自责痛恨自己这次判断的重大失误,这个起鸡皮疙瘩的阴影影响了我儿时好长一段时间。

对于癞蛤蟆我是很害怕的,但对于蛇我却能接受些,儿时的我曾经还有一段徒手抓蛇的经历。当时农村流行抓蛇,还有专门收购的地方,卖了可以变现,野外也经常能看到不少拎着袋子抓蛇的人。

小麦收割后的那段时间田里的蛇特别的多,一般都是水蛇,无毒。我手里拿个化肥袋子,一边蹑手蹑脚地在麦地里前行,一边用鹰一般的眼晴搜寻,收割完麦子后的田里一览无余,很容易发现蛇的踪迹。突然,小路外的草丛一晃,一条细长的水蛇,“倏”地一下就到了田里,我犹如离弦之箭,三跨一跃飞奔过去。离蛇尾还有两米多远的距离时,蛇身突然滑进了旁边的水沟,眼见着它就要逃之夭夭,我便弹射一般,飞身扑了上去,俯身水面快速伸出右手抓住了蛇尾……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迅猛而略带惊悚。

有一次我竟然为了没抓到一条漂亮的蛇而懊悔不已,回家描述后经村上的大人一说,才知道遇见的是条火赤练,有毒的,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得手。

那段时间前前后后被我抓了不下上百条蛇,卖了大概也有百来块钱。         

期间还有过一次意外的大收获。

那天放学后,我和小伙伴庆东结伴去捉田鸡,这一次我们走到了村后后头河的最西端角落处,这地方偏,平时少有人来。岸边水草丰美,芦苇青青,一人高的香蒲叶在微风中摇曳,脚下的草儿丰盈过膝。

我俩一前一后,每人手里都握着一把鱼叉子,走着走着突然听到后边“倏”地一下长长滑动的声音,那声音分明是条不小的蛇顺着草丛游向河里,我猛地回头,只见庆东已经扔下了鱼叉,正准备把叉子收回来……厉害!这一把可是脱手叉!他把竹竿尾部系的绳子小心地牵回来,然后握住叉竿慢慢提上来,哇!果不其然是条蛇,而且是条大蛇——青肖蛇,好家伙,足足有两米多,有家里的扁担那么长。蛇受到突然攻击后,死死地盘着庆东的叉子,一圈一圈越盘越紧,叉竿开始发出折裂的声响,说时迟那时快,我马上用我手中的鱼叉一下狠狠地叉下去,这下才算制服它,但也不敢久留,庆东把两把叉子用力提起,把鱼叉连蛇扛在肩上,回去的路上叉竿不停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来到村口,大人孩子们都好奇地围拢过来,啧啧称赞我们了不起。接下来这蛇怎么处理?在场的大人们给我们出了主意,先让我们去卖,如果卖不到一百元就拿回来吃,我们就把蛇装在蛇皮袋里,到收购地方问价,收购的人只肯出八十元,我们只好把蛇带回来。回来后就有大人帮我们在河边宰杀,我还恶作剧把蛇头塞在了一个石头缝里来吓唬人。蛇肉做好后,开心的左右邻舍们都闻着香跑来盛碗蛇肉尝尝鲜,蛇肉我是不敢吃的,不过我也盛了一碗带回家给二姐吃了。后来她回忆起这件事,称赞那次的蛇肉真鲜,说为了自己皮肤好那次可是硬着头皮吃下的。

 

暑假里,我和小伙伴们还经常来到河岸旁或者运河边,卷起裤管,放开手脚挖螃蜞,出门时干净的衣服等到回家时已是满身泥巴。螃蜞喜欢呆在凉快的地方,常常藏在大树下或草丛边,有太阳的地方是很少去的,我平常留心观察过,所以我们就专挑这种地方。螃蟹的神经系统特发达,反应特快,非常机敏。它还有一种再生功能,胳膊腿啊掉了一个隔几天又长出来了。

螃蜞居洞,狡猾的螃蜞,会在洞中做些文章,比如拐个弯,弄个后门啥的,里面做得只适合自己的身体一般大小,要从洞里抓到它,这就需要用上家里的铲锹了,弯着腰不停地挖它的洞穴,有时候螃蜞就会一下逃窜出来,这时候动作就要快,一把摁住它的躯壳然后拇指食指捏紧了拿上来,不然就会被夹伤的,动作慢了,它就很快逃进水里或者岩石缝中。万一被螃蜞夹了是很痛的,跟被蜜蜂蛰的火辣辣的感觉差不多。往往个把小时挖下来已是筋疲力尽,后来几年我觉得腰部时常酸痛大概和这有关。我们的战果每次都是很多的,提着袋子拿回家去刷刷洗洗烧了当美味吃。

有一次有惊无险,我带着几个小伙伴去找螃蜞,来到后村殷家村运河旁的一座石桥下,看到桥的石缝里有好多好多螃蜞,大概有十几只,好不开心。再定睛一看,不好,螃蜞中间有一条灰朴朴的蛇盘在那儿,黑暗中目露凶光。我赶紧小声地劝说后边的小伙伴撤离,没说有蛇,就怕他们慌乱逃离中掉入一旁的河里,因为我们脚下的那条路实在太窄了。等退到安全的地方,我才把刚才退回来的原因告诉给了大家。

……

夏天游泳是孩子们天大的乐趣。

大热天孩子们就喜欢泡在水里,我们那管游泳叫“打冷浴”“洗冷浴”,江南河边长大的人,男孩子不会游泳那是一件稀奇事。

七八岁时父亲教会了我游泳,他拖着我的下巴,让我使劲划动双手,两脚往后蹬,可能是太紧张,不一会身体就直往下沉,一不小心就呛了两口水,直呛得鼻子酸痛满脸通红,那时的河水几乎没被污染,不小心喝到两口也没关系。最怕没学会前自个去河边被一些大人嬉笑着拖到河中心去。几天练习下来,突然有一天一下摸到了游泳的窍门也就学会了。

家乡的小河不很宽,最宽的地方三十多米,憋足一口气正好可以游过去,水深也不过二三米,河心的水底下还有一块刚好可以站立的硬滩,非常适合我们玩水。小时候大人们总吓唬我们说水里有“落水鬼”,大一点后才知道伏在水面上那只像蜘蛛似的“落水鬼”一点也不可怕,估计是怕我们去河边乱跑。有时候中午趁大人不注意也会偷偷溜出去游会泳,怕被大人知道,短裤就脱在了岸边,裸着身下去了。到了晚上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游了。

晚饭前孩子们不约而至,一个个都扑进了村后的那条小河里,有人还从家里抱来了黑色的橡皮内胎当救生圈,坐在里边漂浮在河面上好不惬意。有时我们下水前还在岸边的瓜地里偷偷摘个水瓜香瓜之类的先扔进河里,自己随后跳入河中。

水里的我们像是一条鱼儿,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学会游泳后,游水的花样自然就会很多。经常站在石阶上纵身一跳,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扑通”一声,人就像秤砣落水,激起大大的水花。有的时候没掌握好位置,“啪”的一声,小肚皮火辣辣地疼。还有“石没头公公”,一个猛扎子,身子没入水中一下不见了人影,一会已经在河对面露出了小脑袋。有时我会潜得比较深,身体紧贴着河底,用小手摸着河底慢慢地地往前爬行,有时鱼儿会在脚边穿梭滑过,静静的独自一个人的水下世界好有趣。但有时候潜水出来刚露头就看到不远处一个三角蛇头浮在水面,吓得我赶紧慌忙调转方向。我最喜欢“水上漂”,调节好呼吸,平躺在水面上,感觉天空近了,不快和烦恼都没了。有时浮在水面手里还不忘拿个瓜儿悠闲地啃啃。人多了我们就相互泼水打水仗,让水花在空中肆意飞舞,泼得对方睁不开眼睛,看见捂着脸的那副痛苦状,引得我们哈哈大笑。

有时候一个猛扎子下去也会有些收获,从淤泥里就可拔出一个大大的河蚌;或者游累了在石阶上歇息时,伸手在石阶下面摸两把螺蛳就可回去当个小菜了。

夕阳下,或黄或红或粉的晚霞,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映在我们每个水乡孩子嬉笑的脸庞上……玩水时间长了,手指纹路变得格外清晰,白乎乎的,嘴唇也变得乌紫色了,我们在水里褪去了一天的暑热,最后才恋恋不舍上了岸。

记得有一年暑假,我带着几个男女小伙伴去村子东边的一条野河里采野菱,脱下凉鞋和衣裤,我光了身下了河,清澈见底的水面下水草丰茂交织,碧绿色的的菱叶挤挤挨挨覆盖在水面,有刺角的野菱角就长于叶面下,必须把全株拿起来倒翻才可以看见,菱儿离我还远,再往下就有水草,水草会缠脚有危险性,我喊着岸上的小伙伴拿鱼叉来,一个女孩子因为害羞,一把远远地扔了过来,没想到鱼叉正好叉到我鼻子上,还流了血,痛得我哇哇直叫,后来大家只好扫兴而归,回到家镜子里看到鼻翼上多了几个小眼。

我还有一次独自横渡运河的“壮举”。锡澄运河就在我们村西头,宽阔的河面上时常有船队通过,头尾相连的,一艘咬着一艘,多得时候,领头的带队船后面长长地跟着十七八艘货船,颇为壮观。船上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甲板上还有欢快的狗儿,浑然就是一个家。有时也能看见几个外头的野孩子搭上他们的船出来玩一程,回去再搭反方向的船。船只在运河里日夜穿梭往来,不知道这些满载货物的船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在我们眼里,他们好像就是外来的蛮夷入侵者,我们经常站在河岸上朝那些拖轮扔石块,船上的人有时也会朝我们扔,我见状马上喊着小伙伴匍匐倒地保护好自己。

隔着河就能看到对岸的村子,近在眼前却从未踏足过,对面的一切总给我一种莫名的好奇与神秘感。这个强烈的想法促使我鼓足勇气游向对岸,游到河中心就觉得有点力不从心了,隐隐感到一种危险,感觉和岸上看到的不一样,河面一下子变得宽阔许多,浪儿也明显比内河大多了,关键还要提前预判及时避开迎面而来的船只,此时没有别的选择,我使出全力划向对岸,等游上对岸踏上那片“神圣”的土地,才算满足了我长久以来的一个心愿。

……

太阳开始落山,鸟儿开始归巢,鸡儿鸭鹅也被赶回家里的鸡棚鸭舍,有的人家会在自家门前泼上几盆凉水或是井水,冲一冲一天晒下来的酷热暑气。

晚饭时间,不少人家大门前搬张小方桌,左右邻居的饭桌相互靠得很近,再拎来几张小板凳,然后从灶间里端出一锅早已凉好的赤豆粥,再加自己炮制的老咸菜、莴笋片,或再炒点黄豆、蚕豆之类的,虽说简单,却也可口。小时候早些时候晚上都是喝粥或吃泡饭的。我那时饭量大,一顿可以吃两大碗米饭,一次有个小伙伴不服气,我们俩就比赛谁饭量大,那晚我一下灌了三四大碗赢了他,第二天他母亲跑过来责怪我说她孩子一晚上肚子涨得呱呱直叫。

早些时候要说晚上吃大米饭是没这个概念的,全家人围在一起“呼啦啦”喝粥,也有的端了个碗航饭碗(音似)走到邻居饭桌旁凑热闹边吃边说闲话,或者自个在午场头(门前场地上)找个安静的地方蹲下来吃。不过下午放学回家第一时间会吃点点心,点心也就是中午所剩的冷饭冷菜,冷青菜、冷韭菜、咸菜豆瓣汤……饥肠辘辘时下肚鲜香得很,印象中这一顿点心饭是大人小孩必不可少的。后来晚上慢慢开始也吃米饭了,餐桌上多了几个菜,有的男当家赤了膊卷起裤管,还不忘点上支烟喝上瓶啤酒,似乎也只有这个时候,辛勤忙碌劳累了一整天之后,才能安心踏实地放松下来好好犒劳下自己。

晚饭后,孩子们最期待的是从后院的井中捞出来的大西瓜,西瓜在井水里一镇,冰凉可口。菜刀刚碰到瓜皮,西瓜便“砰”地一声裂开了,一股西瓜的清凉甜味扑面袭来,鲜红的瓜瓤看上去很是诱人,很多还是沙瓤,瓤上闪着白色晶莹的光泽,一粒粒瓜籽儿黑得晶晶亮。我的大门牙啃西瓜很是利索,三下五除二啃到最后已是汁水满脸,肚子撑得圆鼓鼓的了,全身暑热顿时散去一半。有时也会独享半个西瓜,这个时候我会把西瓜抱在怀里,拿勺子挖着吃,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觉得世间美味全在舌尖,吃完了还把半个空瓜倒扣在头上当帽儿戴。大人们则是把吃剩下的瓜皮回收,简单处理后加些许盐腌一会,下稀饭吃特别的爽嫩脆口,不失为夏日一道很好的消暑小菜。

夏日里的水果还有香瓜、雪梨瓜、葡萄、桃子、千梨(梨子)……而我还是最爱西瓜,喜欢它鲜甜的味道和那种大口啃食的爽快和过瘾。

童年的西瓜似乎和暑假是同步的。有一年暑假,我在青阳南陈村的一个亲戚家里住了几天,那个阿姨笑嘻嘻的,对我特别好,她们家在村后的河边就有一大片西瓜地,她儿子那个大哥哥便带我晚上睡在他们的瓜棚里看瓜。夏日深蓝的夜空中挂着一轮明月,繁星点点,习风阵阵,天地间一片祥和……像少年闰土一样,守护着这一片属于我们的西瓜领地。半夜,我和哥哥光着身跳入了瓜棚旁的野河里游起了泳,我们欢快地嘻嘻玩水,皎洁的月光洒在河面上,静谧夜顿时被我们打破了……游累了爬上岸,哥哥走进瓜田里挑了个西瓜,熟练地用手掌击碎,两人在瓜地里开心地啃起来,瓜儿是那么得鲜甜多汁……

……

天渐渐暗下来,吃好晚饭收拾好碗筷,桌子板凳撤掉收场后,家家户户又会陆陆续续从黑洞洞的家里搬出长凳、门板,或躺椅小竹床出来,往自己家的门前空地一溜铺开,两张长凳,铺上门板,便搭出一张简易的床,村头门前场地上很快就密匝匝地挤成长长的一竖排。夏夜蚊虫成群,大人们在门板下用火柴点燃一盘蚊香,孩子们则喜欢点燃自己在野外河边采摘回来的蒲卵头(香蒲),拿在手里边薰边玩,月色下光亮摇曳。在家里的大木盆里全家人挨个洗上一把热水澡出来,躺在门板上,扇起蒲扇,好不自在。那时的夏天每个人是少不了把蒲扇的,家里的女人会沿着蒲扇的一圈用布条包裹好,一针一针缝起来,这样耐用,不然蒲扇是用不了一个夏天的,乘风凉时男人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光着上身,穿着大裤衩,女人们身上也没那些束缚,也都穿的宽宽松松的。

那时候农村电力还没普及,没有电扇,更谈不上什么空调,夏夜酷热难耐,晚上唯一消暑的办法就是露天家门口乘风凉。

当时晚上照明用的都是洋油盏灯(煤油灯),玻璃材质,外形如细腰大肚的葫芦,上面是个形如张嘴蛤蟆的灯头,灯头一侧有个可把灯芯调进调出的旋钮,可以控制灯的亮度,在瓶内注入煤油,用棉花或布条做灯芯,擦一根火柴点上就可照明。细心的女主人会适时调节灯的亮度,只有孩子写作业的时候才把灯光调亮些。即便如此,在微风中忽明忽暗上下跳动的火苗依旧照不了多远,几个孩子读书写字只能围灯而坐,时间稍长,就会两眼昏黑。有时为了看清楚凑近点火光,一不小心经常会“呲”地一下烧到眉毛或头发,瞬间一股焦臭味,吓得直往后缩。为了省钱,经常几个房间只点一盏煤油灯,做饭时灯在灶间,一家人便都围在灶间,做好饭后,把饭端到堂屋灯便也跟着到了桌上。端着油盏灯走的时候,一手端着灯盏,另外一只手还得拢着摇曳的火苗,担心被风吹灭。夏天晚上睡觉前,还举着油盏灯在蚊帐的角角落落找蚊子。后来稍大点家里有了电灯,屋里顿时一下亮堂了许多,但又时常会跳闸停电。

电视出现之前,农村里接受外边的信息主要靠广播,记得当时家里就有一只小喇叭装在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子里,高高挂在家中大门口的梁柱上,还有天线地线之分,地线沿着墙一直伸到下边的泥地里。那会儿我还小,广播里具体播报的内容没啥印象。后来广播停用废弃拆除后,喇叭后端的那块扁扁圆圆的磁铁倒很是吸引我。

电视机是在上世纪80年代初才进入农村的,那时哪家有一台黑白电视机,那可是新鲜事,全村人都会把它当成宝。我们村的第一台黑白电视机是村东头一户条件较好的人家买的,调台是靠手扭动的,接受信号来自室外摇摆不定的竹竿天线,虽然雪花多点,画面也不太清楚,但在那时能看上放出人影的电视节目,可是十分稀罕难得的事了。每天吃过晚饭,主人会早早地把桌子搬到门口,把电视机高高放置好,热情的主人再搬出几张长凳椅子,一会儿功夫村里人很快就围拢过来占座位,里三层外三层,有的还自己带着板凳,带着蒲扇,乐滋滋地准备收看一场“大戏”……

看到最后,电视荧光屏上出现“再见”俩字,然后“哗”地一下变成了一片“雪花”,人们才开始恋恋不舍地散去……

当时看的武打片《霍元甲》,武打场面十分精采,故事情节也曲折动人,电视里人物的悲喜恩怨都牵动着大家的心,故事开始霍元甲和独臂老人两人对打时翻越的精彩场面至今印象深刻;《射雕英雄传》中憨憨可爱的郭靖和精灵古怪的黄蓉,以及发功时有恐怖骷髅头的梅超风、功夫最强的老顽童周伯通;还有感人的日本电视剧《阿信》、神通广大的《西游记》……

看了武打片《霍元甲》、《射雕英雄传》、《少林寺》后热血沸腾,我也学着电视里的打斗招式在家里开始练起拳来,甚至还自创拳路,一招一式还把它给画在一本本子上,想有属于自己的一套拳法。看到《地道战》中我们的队伍从土炕里、磨盘里、驴槽里跳出来,围剿瑟瑟发抖的日本鬼子时,都会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我居然也号召了几个小伙伴,去村南头河边选了个地方,学着电视里也开始挖起了地道。三五个小伙伴吃过晚饭乘着夜色,一个人爬上不远处高高的树梢给我们下边望风,只要看见有夜班回来的人远远地骑着车过来,就使劲摇摆几下树枝发出“嗦嗦”声响来提醒我们,我们就立马吹灭蜡烛停止挖掘,等人走过了继续开挖。三五天后到挖了可以藏下一二个人时终被村上的大人发现,这个理想的宏大工程才遗憾地宣告结束。

后来电视机陆陆续续多起来,小伙伴征征家就买了一台,当时我三四年级,经常放学回家做完作业就去他家看动画片。那时有电视机的人家都会征订电视报的,每到周末都有邮递员送来,对孩子们来讲,他们就是我们的快乐天使。记得青青他爸是邮递员,穿一身军绿色的衣服,骑一辆绿色的自行车,车架上挂个绿色的帆布包,里面塞满了电视报和书信包裹。第一时间收到报纸,我和征征肯定会在报纸上寻找下一周每天播放的动画片,找到后便用铅笔在节目名下边重重地划下来以作提醒。很多经典好看的动画片陪伴着我们一起成长,留下了难忘的美好回忆……

看过的动画片有《大闹天宫》、《哪吒闹海》、《天书奇谭》、《渔童》、《没头脑和不高兴》、《阿凡提的故事》、《三个和尚》、《黑猫警长》、《葫芦兄弟》……

小时候一直梦想着家里有台电视机。

七八岁时母亲带我去一家远房亲戚家,他们家条件好,楼上楼下竟有两台电视机,其中一台还是彩色的,黑白的留给那个年老的姨婆看。在回家的路上,我哭着闹着赖在地上,非要母亲去开口借回一台,明事理的母亲终究还是没有折回去。

直到八九年,我十三岁时,家里老屋翻建二层楼房时,父母亲才买回了一台16英寸的熊猫牌黑白电视机。那一年正好我小学毕业,懵懂中告别了我的童年时代,紧张的初中生活就开始了。父母亲在镇子上做服装生意,我们一家人便一起租住在镇上,或许为了不影响我的学习,这台电视机就放在了乡下。

朝思暮想的这台电视机,

终究还是错过了我的最美好的童年时代!

……

夏夜对孩子们来讲,

或许是在四季的夜晚中最神秘和向往的。

夜色中的每个角落似乎都隐藏着许多的美妙和趣味……

夜空中不时掠过几只轻快的蝙蝠,蝉儿在门前的树上还不停地叫着,和远远近近的蝉鸣合成一片,不过这声音没有像白天那样吵得让人心烦了,加上河岸边、草丛里“呱呱”的蛙鸣声、蟋蟀和一些不知名的虫鸣声……仿佛一首美妙的乡村小夜曲。

这时候风和月光是乘凉的人们期盼的,如果凉风习习,空气会凉爽很多,蚊子也不知跑哪去了,没有了白天明晃晃的太阳,人心自然也就安静了不少,这个时候是人们夏日里一天最惬意的时候。夏夜的月光,似乎也格外明亮,柔柔地抚照着大地,躺在门板上沐浴着夜色,聆听着虫子的欢唱,仰望着满天的星斗,头顶的星星多得数也数不过来,一颗颗闪亮闪亮的,是那么的真真切切,仿佛触手可及。

大人们悠闲地不紧不慢地扇动着蒲扇,或坐或卧,抽抽烟,聊聊家常,说庄稼、讲过去、论现在,尽情享受着夏夜的清凉。追逐玩闹了一天的小孩,洗好澡全身涂上香香滑滑的痱子粉,躺在门板上静静地听大人们讲故事;有的一会儿扑在娘的怀里,一会儿倒在爷爷奶奶的臂弯里;有的不消停地、不知疲倦地开始了捉迷藏、打麻雀、捕萤火虫,有的跟着大人去夹黄鳝……

萤火虫在夜空里飞来飞去,像极了星星点点,东飞飞,西闪闪,若隐若现,舞姿曼妙迷人。孩子们嬉笑着飞舞起大蒲扇追赶着萤火虫,捉到后兴奋不已,仔细观察它的光是从哪儿发出来的,然后把它放进透明的玻璃瓶里,盖好盖子,玻璃瓶便变成了一盏灯。有时我也会把它带回家,放进灰色蚊帐里,睡觉的时候,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帐内萤火虫一闪一闪的,童话般的美好……

夜色渐深,倦意袭人,

大人们聊天的声音也都变得窃窃私语了……

夏天的夜晚很短,人还未凉透,夜已渐深,露水渐重。

又到了大人们喊回家睡觉的时候了,孩子们意犹未尽,依依不舍,小一点的孩子已然甜甜入梦,各家陆续开始搬门板、凳子回家,也有极个别的会在门板上挂上蚊帐,索性就在外边睡上一宿,让我好奇与羡慕。

这样,这一天夏夜的乘凉就算谢幕。

夜归于沉静,

此时,一轮皓月高高挂在空中,

恬静而安详……

二零二一年夏日

笔者生于上世纪70年代的江阴农村

随笔《我的童年》系列——春花、秋月、夏日、冬雪

正是笔者追忆这片江南土地上儿时所经历的童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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