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源:剧集《先生,我可以喜欢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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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猜疑

「她见到我,很激动,不是疯子的那种激动,是一个正常母亲的情绪。她说她要去告状,说她女儿死得不明不白的,警察也不调查,她说那不是自杀。」

所有人仍在沉默。

「我想起她本来是个疯子,所以就安慰了她几句,放下水果就要走。她拉住我,说了很多话,我都记不清了,就记得她跟崔凌长得很像,尤其是眼睛,那么大,那么圆,像熊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她说话颠三倒四,说崔凌是被人害死的,她让我去告诉老师,告诉校长,叫警察去抓人,我只好答应她,说等我回了学校就去告诉老师,告诉校长,叫警察去抓凶手,她才肯放开我。袁颖一边说,一边抚着自己的胳膊,好像崔凌妈妈的手依然抓着她。

没过几天,我就坐上火车,去大学报到了,没再见过她。」

「那件事过后没多久,医院,疯人院。」赵智接着说,「受了刺激,整天胡言乱语的,小区居委会的人合力把她送去的。」

「她说她女儿被人强奸,被人害了,说得斩钉截铁,但是又说不出名字。」

「你们干吗都看着我?」赵智一脸无奈,「我当时才十七岁。」

韩柳笑出声来:「十七岁足够犯罪了。」李浩成还在添油加醋:「你在物理课上偷偷看黄书,我都看见了。」

「你还要跟我借呢。」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李浩成还在哧哧地笑:「就崔凌长得那个样子,多安全。她妈肯定是脑子有病,胡思乱想。」

韩柳去了卫生间,这次出来,她把妆都卸干净了。章玉说她困了,想回房间睡一会儿,韩柳也要回房。

袁颖一句话把她们俩全留住了,她说:「崔凌跟我讲过她被人强奸的经历,我想这是真的。」

「什么意思?她身上那些伤,不是她妈妈打的?」

「我不知道。」袁颖闭了闭眼睛,她没去过现场,但是看过报纸上的照片。那个年代的媒体,还不流行给死者打马赛克,那一期的报纸早早就卖光了,因为上面印着少女的遗体。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有人说,「自杀是她自己的事。」

「她失踪的前一天下午,是个星期五,放学后我们俩一起去甜品店。她有话想跟我说,吞吞吐吐的,直到临走,才说到她可能是被强奸了。」

「可能被强奸?」韩柳失声笑道,「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方面的知识,她一点也不懂。」

「这也太荒唐了。那人是谁?」

「她不肯说。我猜,她打电话给我,也许是想告诉我那个人的姓名。」

「是熟人?是我们身边的人?」章玉本来懒洋洋地蜷着,此刻突然直起身来。

「有统计,大部分强奸案都发生在熟人之间。」赵智说,

「我们杂志做过有关的专题,女性专题。」

「我也不知道。那天,我跟她说,什么时候想通了,愿意说出真相,就打电话给我,让我帮她一起想办法。」

「结果你去和罗翰约会了?」韩柳用一只手指搅弄着她的长卷发,轻飘飘地问。

「那不叫约会。」罗翰辩解,「我们俩就在楼下的花坛边上坐着聊天,哪儿也没去。」

「初恋啊,初吻啊。」章玉用一种戏剧化的夸张腔调说,「是不是今天接亲的车队路过的那个花坛,长满了美人蕉的?好有纪念意义啊。」

「我应该接她电话的。」袁颖的声音很低沉。

「谁会强奸她呢?她长得那么安全。」即使是韩柳,也觉得李浩成的态度太不严肃了:「你能不能别用这种语气说话?」李浩成笑着摸摸自己的头顶,他不光胖了,还有脱发的苗头。

「她不肯说。我猜是我们认识的人。同学?老师?」

「会是教物理的许老师吗?我看见她哭着从教师办公室出来。」赵智胡乱地猜测。

「那怎么可能?许老师不是那种人。」章玉说,她对那位身材高大的年轻物理老师印象很深,「高二那年,就听说他结婚了。」

门铃响了,章玉立刻跳了起来,似乎急着找借口离开这张桌子。刚才来过的服务员站在门口,殷勤地问屋里温度是否合适。章玉回来时,手里又托着一盘水果。

「这酒店的服务真不错。」她说,「谁要苹果?」没人答话。

袁颖说:「问题在于,她不确定那算不算强奸。她描述得很不清楚,而且那时候我也不懂。她只是说,她很害怕。」

「边缘性行为?」乱用术语,或许是赵智在杂志工作养成的习惯,袁颖不自觉地皱了眉头。

「她连性行为是怎么回事都不清楚,更不懂边缘在哪儿。」李浩成一针见血地指出,「不过,就算没有生理知识,人的本能总有吧。她为什么不报警?」

「她很害怕,也很迷惑。她问我,男的对女的做这种事,算不算喜欢的表示?」

韩柳轻轻地惊叹:「我的天哪,我们小时候有多傻啊。」

「说了半天,那个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章玉有些不耐烦了,「袁颖,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咱们非得聊这个吗?」

「也是崔凌的忌日。」这个忌日,是警方根据尸体变化的程度推算出来的,在她失踪的第二天。「她离家出走的第一天,去干什么了?」

李浩成把烟灰磕进桌上的玻璃缸里。韩柳开始抽不知道第几支烟了,她烟瘾很大。

罗翰说:「那天是星期六,毕业班周六还有半天课。我中午回家的时候,她在我家楼下等着。」

「警方把那天算作她失踪的第一天,当时她妈妈还没有报警。」袁颖说。

「不会又要表白吧?可怕。」韩柳仍然是那种不咸不淡的语气。

「她说想跟我聊聊,但是我想回家写作业,那一周的作业特别多。哦,对了,我拿出物理课的一张试卷,问她能不能帮我讲道题,就在我家楼下的长椅上,她给我讲明白了。崔凌在物理方面真的有点天赋。」

「你没问问她为什么来找你?为什么没来上学?」

「没有。她看起来有点怪,再说我也没注意到她没来上课。讲完题后,我说家里还有事,就上楼了。」

「你可能记错了。」章玉幽幽地说,「我想你是记错了,搞混了时间,报纸上说,星期六一大早就有人看见她在山里,穿着校服的女孩,独自闲逛,好像在哭。看见她的人是住在周边的村民,这些人现在都拆迁搬走了,这地方建了酒店。」

罗翰迟疑着说:「有可能,有可能是我记错了。」

袁颖无意间碰到他的手肘,像被烫着似的,立刻弹开了。

李浩成说:「我猜,有没有可能是在山里被陌生人强奸,然后她一时想不开就自杀了?」

「反正我妈妈从来不让我一个人往山里跑。」章玉说,「就算是像你说的这样,也是她自己瞎跑的下场。」

韩柳说:「我看,她就没受过一个女孩子应有的教育,应该怎么样跟人交往、注意安全、保护自己,她妈妈从来没教过她,出了事就知道闹。」

赵智说:「等等,我怎么觉得咱们在说两件事。一件是崔凌被不知名的人用不知名的方法侵犯了,她自己也不知道那算不算强奸;第二件事,是她死后的身体上有伤痕,这是同一个人干的?」

「崔凌是自杀的,警方一早就定性了。」

「说是自杀,是因为找不到他杀的证据。她妈妈也证明了,女儿情绪不稳定,离家出走,在郊外的野山里,用一件校服衬衫上了吊。」韩柳说,对这件事记得这么清楚,她自己都感到有点诧异。

袁颖说:「你记性真好,我都不记得这些细节了。」这些年来,她一直试图忘掉在报纸上看到的一切,照片,文字,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

「谁看见那张照片都不会忘的。」李浩成说,「真是太恶心了,那时候不流行打马赛克?」

「打了马赛克,就没有那么多销量了。」赵智的语气里带着专业的沉稳与洞察,「读者都有猎奇的心态。现在肯定是不行了,时代在进步嘛。」

「你记错了,那她去找你,到底是哪一天呢?」袁颖还没忘记罗翰刚才的话头。

「这么多年了,谁还记得这些小事。」罗翰很快地回答。如果不是小事呢?袁颖想,如果不是小事呢?房间里又开始燥热起来。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章玉说,开始发挥她从电视剧里得来的对人性的经验,「有没有可能,自杀是因为一刹那的恍然大悟?」

「什么意思?」李浩成问。

「比如,她被一个熟人强奸了,但是自己并不知道那是不是强奸,她很害怕,又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时候网络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她无从了解这件事。然后,她就一直被困扰着,直到那天,她才明白,强奸就是那么回事。因为,」她停了一下,「她跑到山里散心,结果第二次被人侵犯了。游荡的男人遇见孤身少女,临时起意。平时,家长都不让我们往那边去。」

「她长得那么丑,」李浩成说,「这不至于吧。」

韩柳的语气几乎是愤怒的:「这跟长相没关系,女人就是会遇到这种危险,不管高矮胖瘦。章玉说的不是没有可能。」

「你和章玉居然想到一块儿去了。」袁颖说,「可见大家都没把她忘掉。」

赵智早就不摆弄那些茶杯和茶壶了,桌面上一片杂乱,他盯着那里,好像能从中看出什么寓意:「还是看不出她有什么必死的理由。」

「某种心理上的安慰突然坍塌了,我知道,我懂那种感觉。」说这话的是韩柳,她的神气与刚才完全不同了,不那么轻快活泼,显得有些沧桑。

这些年,韩柳独自漂在上海,她有什么样的经历呢?袁颖想,她们不是密友,她无从得知,但人要长大,总会有些坎坷,有不足为外人道的欢喜悲愁。也许,她与前男友的故事还有另一个版本。

「比如呢?」章玉追问。

「比如,你喜欢一个人,全身心地喜欢,即便他不喜欢你,你也不在乎。这种状态持续着,你对他的喜欢一点也没减少,反而越来越着迷。直到有一天,你突然发现,你喜欢的只是一个影子,一个想象中的幻觉,他本人根本不可爱,甚至是可恶的、下流的,那种感觉就像,整个世界都跟着灰暗了。」

「你的意思是说,强奸她的是她喜欢的人?」

「那算什么强奸?对方是喜欢的人,她应该很乐意吧。」李浩成口无遮拦,没有人搭控,甚至韩柳也没有责怪他。上学的时候,课间休息,班里乱哄哄的,片刻间突然安静,然后大家都被这莫名其妙的安静给逗笑了,纷纷地说,有妖怪路过。

最后,还是袁颖打破了沉默,她说:「这是猜测,没办法证实。」

韩柳点头同意:「对,是瞎猜,全是瞎猜。」

「她哭着从物理老师的办公室跑出来,很多人都看见了。」赵智说,显然,他没意识到谈话的走向即将失控。

章玉突然说:「我困了,我要上楼去睡一会儿。」刚要站起身,又对韩柳说:「你过来跟我住,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睡。」韩柳答应了,两个女孩一起上楼,她们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了,二楼的房门打开,马上又关上了。

「她妈妈后来怎么样了?」李浩成问赵智,袁颖忽然松了一口气。

赵智说:「不清楚,好像后来又去上班了,在一个什么工厂,她那个病,疯一阵好一阵的,找不到太好的工作。上次回来听我妈说,那家工厂倒闭了,不知道她现在哪里工作。」

袁颖说:「你们聊吧。我也困了,昨夜几乎没睡。」罗翰跟着她站起来,陪她一起回到房间。袁颖开始收拾过夜用的洗漱用品,连同那件真丝睡衣都塞进一只正红色的漆皮手提包里。这只包是为了收礼金而特意买的,典礼结束后,礼金都拿出来交给罗翰的妈妈。

「今天我太累了,」袁颖说,「我想一个人睡,韩柳那间屋空着。」

「他们还在外面,你就这么走过去?」罗翰说。他的白衬衫依旧笔挺,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鬓边微微有汗。

不知怎么,袁颖忽然不想违背他了,甚至觉得,他很有道理。今晚是新婚之夜,她就明目张胆地告诉朋友,她不愿跟老公睡一间房?未免太不给面子。

她坐在床上,宽大柔软的床,床单触感细腻。两个人默默无言,过了一会儿,她听见赵智和李浩成的脚步声和房门开合的声音,她又说:「我想一个人去睡会儿,就一小会儿。」用着商量的语气。这次,罗翰没有反对。

傍晚,整幢房子都静悄悄的。袁颖躺在另一间卧室的床上,韩柳的东西都拿走了,房间空空荡荡,因为整洁而显得格外冷清。楼上有人轻轻地走动。

这间卧室靠近别墅的大门,窗帘放了下来,室内一片漆黑。她听见有人用房卡开了门,感应门锁发出轻轻的一声「嘀」,随之而来的脚步声有些沉重。服务员一般不在这个时候来打扫,可她就是来了。袁颖听得见她在收拾桌子,摆上新的干净茶杯,把用过的餐具一样样地收走,擦抹窗台、电视柜和木质的沙发扶手,用夹着一块毛巾的拖把清洁地板。她弯着腰,穿着印有酒店名字的米色制服,头发紧紧地盘在脑后,耳边露出白发。

袁颖翻身下床,踩上那双搭配红色敬酒服的中式绣花鞋,走到门前,伸手一拉,发现房门从里面锁着,两道锁,连她自己都忘了为什么要下意识地上锁。她走出房间,看见服务员正在系一只垃圾袋的袋口。听见袁颖开门,她转过身来,露出职业的微笑,一张已过中年的陌生脸孔。

袁颖松了一口气,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可笑。她感到一阵困倦,真正的睡意袭来的那种困倦,不再是躲避什么的借口。她再次关上房门,回到床上,踢掉那双绣花鞋,软缎做的后帮被踩平了,显得很难看。今天用到的所有东西,衣服、饰品、鞋子,统统都是一次性的,而婚姻将会长长久久—罗翰那么好,那么帅,当年人人都喜欢他。

十七岁,足够犯罪了。

她闭上眼睛,尽力摒除那些乱七八糟的荒唐念头,在满室的黑暗中,崔凌妈妈的绝望神情不断地浮现,一半是因为悲伤,一半是因为她自身固有的疯狂。无论如何,有个人至今逍遥法外,而她和罗翰已成眷侣。

她翻了个身,不再刻意对抗沉沉的睡意。累死人的婚礼终于结束了,明天,他们将去热带岛屿享受蜜月,两个人都向往了许久。她买了好几条大花的裙子、草帽、轻薄的艳色披肩和塑料的鸡蛋花发卡,决心用九宫格的美照占领所有人的朋友圈。不管怎么说,嫁给罗翰,是一件让很多老同学唏嘘不已的事,是她前半生一场稀有的胜利。以后,他们会日日同床共枕,然而今夜,只有今夜,她想要一个人度过。

天黑了,雨后的山谷湿润而安宁。明天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到达东南亚的小岛,干燥,暴晒,蓝天白云耀眼,细沙热得发烫。她想象着,罗翰露出脊背,在海水里缓缓地游动,像一条不知名而巨大的、没有牙齿的鱼,而自己站在齐腰深的水里,阳光灼热,蓝到发绿的海水却是凉的,有片暗沉的影子围绕着她,正当她害怕起来,想要尖叫时,一个人的双臂从背后围过来,像保护,也像束缚,她猛地惊醒,原来是梦。

胸前松松地搭着两只手,其中一只手上戴着戒指,那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袁颖帮他戴上的,素面白金,里头暗暗地镶了半圈碎钻。她手上自然也有一只同款,交换戒指的时候,她父母哭得稀里哗啦,觉得是把女儿交出去了。

罗翰侧身抱着她,他的额头和鼻尖轻轻顶住了她的后颈,用嘴温柔小心地探寻。她还在梦境的边缘恍惚着,有一刹那觉得浑身发冷,仿佛被酷烈阳光照耀下的阴影给攫住了。她轻轻地挣扎,腾出一只手来,小声地说:「我累了。」

他抱得更紧了:「你是我老婆啊。」

袁颖闭上眼睛,他说得没错,结婚之后,冥冥之中,他就拥有了某种权利,对应地,她也有此义务。天理昭彰,反驳不得。

「我累了。」

「那我抱着你睡。」

袁颖心里一松。当然,他们早不是第一次了,一起出外旅行住酒店,也是常有的事。今天不知怎么了,她打心眼里反感。累了,她给自己找的借口是:结婚太累了。

她闭上眼睛,直到听见罗翰的呼吸变得平稳,才再度蒙眬睡去,身体仍然紧绷僵硬,盖着被子也感觉不到温度。夜深了,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显得格外刺耳,袁颖醒来时,听见真真切切的叩门声。

她一动,罗翰也醒了,两个人都没睡深。袁颖说:「有人敲门?」

罗翰说:「没有。」

「我听见门外有响声。」

「不是门外,」罗翰低声地安抚她,「门外没人,是屋顶。」

天花板上,传来细碎的响声,可是袁颖确定她听见的不是这个声音。罗翰说:「山里老鼠多,有时候,它们钻进空调的通风管,找不到出路,就困死在里面。」

敲门声没有再出现。过了一会儿,她就接受了罗翰的解释,是老鼠,它们在黑暗曲折的管道里来回奔跑,直到失去全部的力气,喘息着倒毙。

两个人都醒着,黑夜团团地围裹着木屋。罗翰开始抚摸她,拥抱她,她试图挣脱,却被他了无痕迹地化解开来,继续进攻,动作中带着一种温柔的强硬。她勉强笑着,说:「累了,睡吧。明天—」她的话语被罗翰的舌头封住了,只剩下咕哝的语音,「明天我们就到海边了。」

他不回答,似乎没听见,也不在乎她的话,他要行使他的权利,假装忽视了妻子的抗拒。袁颖忽然烦躁起来,罗翰试图点燃一把火,她却觉得浑身又湿又重,很疲惫,像穿着梅雨季节里晾不透的衣服,一切都浸透了潮气。新婚之夜,没有干柴烈焰,只有一缕失败的青烟。

她推开他,坐了起来,一言不发。罗翰不明所以地望着她,过了半晌,忽然委屈起来:「小颖,你怎么了?」

袁颖不答,他又过来拥抱,她仍是不动。罗翰说:「小颖,你爱我吧?」

袁颖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上纲上线的问题,她想她是爱的,只是今天太累了。今夜,只是今夜,就不能让她一个人待着?

她点点头,让气氛缓和了些。

「那你为什么拒绝我?今天是大喜的日子。」

她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隐隐地感到自己被某种规则或者道德绑架了,这桎梏远比罗翰的怀抱勒得更紧。她不能说不爱他,这是新婚之夜,前头还有漫漫的日子要过,然而她既爱他,为什么要拒绝呢?这不是提问,这是指责。

她想不明白,二十九岁的袁颖并不比十七岁的崔凌更明白些。有一刻,她放弃了抵抗,开始否认自己的感受,那是不应该的,她告诉自己,拒绝罗翰,拒绝新婚的丈夫,是不应该的—只要从心理上说服自己,她就不必被强奸。最后,她认命地合上双眼,任由自己陷入罗翰的怀抱,像失足跌进一片深不见底的海,缓慢而持续地向下沉没。她下意识地挣扎,想要浮上水面,而罗翰的影子再度沉重地压下,一边低头吻她,一边用力按住她的双臂。

—完—

本文摘自豆瓣阅读作者辽京的作品《新婚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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